三月初,正是乍暖还寒,冬与春交替的时候。

    裴柊生打开一半的车窗,车内的暖气与外面得寒气冲撞,冻得她哆嗦了一下。

    车旁是一丛开得快要衰败的红山茶,明黄的蕊,散发着清香,纯白的雪落在花瓣上融化了一半,结成冰显得晶莹剔透的,地上有不少整朵掉落的艳红花朵,被路过的人或者车碾压出汁液,等待它们的命运只有被清扫机器人清走,而不是化作春泥更护花。

    今天是周六,她却被派来和一个官员取证,这个官员与一场贪污案有关,结果到了地方被告知安全局的人提前一步,她现在只好在外面等着。

    这是个景观设计良好的富人区,小区规划巧妙,整齐排列着棕色系复古华丽的小洋房,她的车就停在离目的地不远的其中一家旁边,家里应该是有刚开始学小提琴的孩子,顺着半掩的窗子,断断续续的练琴声传了出来。

    曲目是第二号小步舞曲,节奏四三拍,裴柊生因为闲得无聊又无法忽视就认真听了起来。

    拉琴的人或许是不够熟练,或许是无法掌握拍子,总是卡壳,所以她跟着轻敲在方向盘的手指,也总是被迫中断。

    Ladomisoxifa,so—~

    简单又动人的旋律,她轻声哼着,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一个打拍器咔哒,咔哒,咔哒地响着。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曲子你都练不好!”女人的吼叫声以及琴谱甩到钢琴前少女的身上,一些黑白的,碎片式的片段在脑海里闪过,让她不禁捂住胸口,一阵心悸。

    正当她睁着眼愣神的时候,斜对角的洋房顶楼阳台上突然有人跳了下来,黑影闪过,身体撞击先是砸到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又摔到地面上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尖叫声,小提琴也受到影响像锯桌腿般戛然而止。

    裴柊生定睛瞅了一眼,正是之前要去取证的那家,于是她赶紧下车,朝那边跑去,不过到了地方以后,相比于血腥的惨案,她先看到的是不远处,一个穿着深驼色羊绒大衣,里面是灰色西服三件套的男人。

    男人似乎对于惨案没有太大的惊讶,正靠在白色玉兰树下黑色的高级轿车旁,他直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细框眼镜,一丝不苟的头发在春日下是泛着茶色的棕,戴着黑色的短款手套,纤长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香烟。

    他注意到了闻声赶来的裴柊生,转过头露出正脸,呼出一口白雾,因为天气寒冷,烟雾夹杂着呵气,让他仿佛被云掩住一半的中秋之月,清冷又明亮。

    只一眼,裴柊生认出了他是谁。

    宫千月,她在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

    一瞬间,耳边女人的哭闹声和周围渐渐涌上的围观人群的嘈杂声仿佛都被屏蔽,可仅一秒,她就恢复了正常,应该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模样的疯女人对着宫千月冲了出去,裴柊生看她伸出爪子想要挠人而他也不打算躲的样子,赶紧拦住,“这位夫人有话好好说,请问你有什么事?”

    疯女人被裴柊生挡住有些恼火,她头发散乱,脸上的妆因为眼泪变得有些吓人,“说什么说?就是这个人!不知道跟我老公说了什么,他刚走我老公就跳楼了!”

    然后对着凑热闹围观的群众,指着宫千月的鼻子说,“就是他!刽子手!!!”事实证明,不管多有钱,都会有泼妇和喜欢八卦的,见旁人对此议论纷纷的样子,她那表演欲迸发似乎更加来劲,“我老公一直勤勤恳恳工作,清正廉洁,结果他几句话!我老公就没了,可怜他那一百二十岁的老母呦~”